午后，少文迫不及待地约上旧日的同窗好友，去望平街的新雅茶室小叙。

店如其名，这是一家颇为雅致的茶楼，明清时期的砖木结构建筑，门口两侧的红漆柱子上挂了一对赭底金字的楹联：上联“来来往往迎天下之客”，下联“兜兜转转品新雅之茶”。

室内靠窗位置摆满了古色古香的乌木桌椅，中间是过道，两侧墙上挂着不少后人临摹的历朝历代“名家书画”，这里的装修风格比一般茶楼多了几分书卷气，因此得到不少文人墨客的垂青，来这里的除了茶客，还有一些做字画买卖的掮客。

少文来到楼上，选了个通风好的位置坐下。跑堂伙计见了，忙端来一套紫砂茶具，热情地招呼道：“这位少爷，您几位呀？”

“四位”。

伙计将茶具搁好，正要给少文倒茶，被他阻止：“嗳不用了，我自己来，你去忙吧。”

“好嘞，您随意。”伙计爽朗地笑道，说完一溜烟儿跑下了楼。

少文啜了口茶，百无聊赖地朝四周打量，隔着过道，他注意到斜对过坐着个腰肥膀圆、长相粗犷的男子。

那人大约四十岁开外，一身月白衫裤，正端着茶盏品茶，他身旁还站着个随从。

这时，楼道里传来一阵“蹬蹬蹬”的声音，一个头戴鸭舌帽、穿黑色短打儿、肩头挂着个包袱的男人径直朝那白衣男子走去，站在他面前拱手作揖。

白衣男子望着他，问道：“请问仁兄，是否在门槛里？”

“不敢，沾了祖师爷的光。”鸭舌帽躬身回答。

“贵前人顶的是哪个字？”白衣男子追问。

“坤”

“贵帮是？”

“看水不是水，看月不是月，水中有月，镜中有花。”

说到这儿，双方都沉默了片刻。

白衣男子严肃的脸上忽然绽出笑容：“敢问贵帮有多少船？”

鸭舌帽拱了拱手：“不敢当，小弟初来乍到，还请老大多多包涵。”

听到这里，少文仍是一头雾水。

这时鸭舌帽喊来跑堂伙计，要了壶上等的茶水，而后双手奉上，对白衣男子说道：“小弟敬奉老大。”

……

少文正看得入神，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他，少文浑身肌肉不禁微微一阵颤栗，扭头一看，身后站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，穿深蓝布长衫的男子。

“蕴初——”少文惊呼，忙起身让座。

“欸，看什么这么入神？连我这老同学来了都没发现？”

“嗳呀，我都等你半天了，快坐快坐！”少文一脸热情地为他倒茶。

“王晓籁和司徒信呢？还没来啊？”吴蕴初拖开凳子问道。

“是啊，一个个整得跟大姑娘上轿似的，磨磨蹭蹭的。”少文苦笑着摇头。

“哈哈，说不定要梳妆打扮一番，扑点粉呢！”吴蕴初戏虐道。

少文忍不住又朝斜对过望去，只见白衣男子给他身旁的随从丢了个眼色，随从立马从衣袖里摸出一吊钱，交给鸭舌帽。

少文低声道：“他们在干嘛呢？”

吴蕴初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：“他们乃帮会中人，说的是暗语，穿白衣服那个，人称‘朱爷’，是这一带的码头官，戴帽子那个一定是外码头的，按照青帮规矩，到一个新的码头就要来拜见这儿的码头官，俗称‘拜老头子’，你别看这朱爷吊儿郎当的，本事可大着呢，他手下门生少说也有两三千，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……”

“唔，原来如此。”少文恍然大悟。

正说着，一位樱白华丝纱长衫的青年走了过来，他个头不高，窄眉细眼，面庞清秀，一笑起来唇边还有个酒窝。

“晓籁——”少文起身相迎。

青年加快脚步。

两人一见如故，简短寒暄后，拖开凳子坐了下来。

“咦？司徒信呢？不是说好了你俩一块来嘛？”少文一面倒茶一面笑问。

“他……算了……还是别等了。”王晓籁支支吾吾。

少文怔住，将茶水递向他，追问道：“他怎么了？”

吴蕴初大概猜出来了，犹豫片刻说道：“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，不久前司徒信的哥哥遇害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少文一脸震惊，仿佛猝遭雷击！

“是的，司徒大哥是下晚班时被人乱棍打死的。”王小籁接过话。

少文愣住了，他对司徒强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出国的那一年5月，回忆像一卷牛皮纸般在他的脑海里慢慢舒展开......

当时距离欧战结束差不多半年之久了，《巴黎和会》上曝出惊天内幕，紧接着北平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反帝爱国运动，那场运动迅速席卷全国，各地学生、工人、爱国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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